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诱宦-分卷阅读87

你茶会?不过麽,正好可以成全你的清高,你该谢我才是呀。”
  说罢摇身进去,泄出来风铃一样的笑声,一线一线地割断了婉情濒临死亡的尊严。
  而彻底歼灭她的,果然是如云禾所说的、整个烟花地里的笑谈。不过一日功夫,此事便由这个席面传到那个席面,这个公子口中传到那位相公耳里。大家当做席上话柄、风月笑话似的争相传颂,谁人一讲,便引来嬉声一片。
  正巧这夜,婉情由月上梢的轩厅游过,且听里头一位锦衣相公踩着杌凳喧哗,“那陈野猪丢下一百五十两就跑了,生怕人缠着他似的,可见她们园子里这个婉情多吓人,我横竖是不敢沾染了,你们谁要谁捡去!只怕现在袁四娘一文钱也恨不得打发了她去,正是捡便宜的好时候,你们谁要?啊?你?还是你?”
  月窗挡着一则银屏,满案红男绿女的影,喧阗冷夜。其中有位公子连连摆袖,看不清面孔,“姓陈那野猪都不要,我们要来作甚?我们是缺钱的人吗,何苦占这个便宜?”
  “我看不过是传言罢了,要真是貌若无盐,袁四娘何苦买她来?”
  “是不是貌若无盐,我倒不晓得,但听我们朝暮讲,是个无品无德无才的淫/妇。不信你们问朝暮,是也不是?”
  朝暮莞尔一笑,弱羽依依地托着腮,“不仅无品无德,还好_0_da_0_ren骂人,你们要是不怕挨打挨骂,都可以点她的局子长长见识嘛。”
  “呸!何苦找这个罪受?我们局子上招呼亲朋好友,倒要花钱请她坍我们的台不成?谁家钱多了烧得慌?”
  笑声嘘声沸扬一阵,竟然不知是哪位相公作了首歪诗,诗云:烟雨燕子楼,绣窗人影羞。三更惊坐起,英魂两缕丢。
  直把婉情三魂讥去七魄,跌跌撞撞攀上楼阁,迎面撞上另一片跌跌撞撞的魂魄,婉情无暇顾他,自敛残容进屋去。
  花去月移,廊上牵肠的风牵来另一位娇娘。芷秋款裙而行,玉步止在雏鸾的门房外,窃听里头有莺噎燕吟,低低的,像冷月下一朵将死未死的烟笼紫珠盘,绽放着极致的浓艳。
  她窥看韩舸发白的面色,低语像一根针精准戳入他的肺腑,“这有什么稀奇的?我们雏鸾麽是个倌人,本就是今日这个明日那个的,只要韩相公不在跟前,就夜夜如此,难道韩相公今天才晓得?”
  韩舸当然晓得,只是头一回亲耳目睹,那些细碎的喘息声扎得他心里直疼,使他在春寒料峭的夜里发了一脑门的汗,沉默无言。
  “韩相公,”芷秋步步紧逼,一霎又成了万艳魁首,媚眼朝绮窗的沙孔里抛去,“你不是头一天认得雏鸾了,也晓得这就是她过的日子。你天天守着她,也总有守不到的去处,她倒没什么,她习惯了。可你呢?”
  她的笑颜直看到韩舸心里去,“你能习惯她过这样的日子吗?你能受得了她转过身就将你忘了、去对着别的男人卖笑吗?或者,你能忍受得了她躺在别的男人身下吗?就像此刻一样。”
  残酷的吁声从韩舸仅仅的“意识”中,真实地跃在他的耳畔。他这才体会到,单靠人尽皆知的事实还不足以令他痛彻心扉,眼下的声影才真正地将他的心撕得粉碎。也令他真正懂得了,从来都不是他要拯救雏鸾,而是他要拯救自己。
  于是,他跌跌撞撞地冲下楼去。当夜,跪到了家中的祠堂,挨了一身的棍棒,背了无数的圣贤书,却还是死不悔改。
  草梦初回,柳眠骤醒,新时节添了嫩翠,烟雨淡烟里,有万家灶炉起灰,就有千户酒肉成溃。满席珍馔里淌金流银,玉斝撞了晶碟,响得刺儿的富贵。
  倌人未到,官人先开了席。长洲县令周光挺着_0_hun_0_yuan的肚子起身,绕着一个圆案举杯,“卑职此次来借粮,承蒙陆督公、姜大人、祝大人几位关照,解我长洲燃眉之急,卑职恭敬几位大人一杯。”
  那姜恩一个指端将自己与陆瞻兜一兜,别有深意地一笑,“嗳,这可谢不着我与督公,只谢祝大人便是,粮银一概存放在他知府衙门的库里,他不松口,谁能借你?”
  周光微讪,将这滑头撇过,又添一杯与祝斗真,“卑职再谢过祝大人,感念大人深明大义。”
  面上言谢,实则心内直骂娘。料想朝廷里发下银粮数目必然不少,却求爷爷告奶奶地才求来三千石粮食,不过暂缓长洲一月灾情。
  思及此,再陪笑颜,“卑职斗胆,当着两位大人之面,还请祝大人再批我些粮食,好歹混过春夏两季,待秋收后,有些收成,卑职再到各县借一些,只怕就能混过今年去。”
  厅内对面有一水榭,两戏子粉妆浓裹,水磨的强调咿咿呀呀拉扯着,映着水音,好不动听。祝斗真拈着寸须摇头晃脑,晃到上首,朝陆瞻窥一眼。
  陆瞻闲搁下象牙箸,眼也不抬地轻笑,“祝大人别看我,我织造局向来只管桑蚕布匹之事,管不了你的粮库,你是一府长官,该怎么着就怎么着。”
  辩其意思,祝斗真佯作为难地笑,“周大人,你也体谅则个,我也有我的难处。就是眼下,也不止你们长洲有灾情,常熟、吴江、太仓几处也是一样的,朝廷拢共就拨这些粮下来,我也得顾着他们一些。”
  “祝大人……”
  “别谈公务、且先吃酒,有什么话往后再说。”
  那周光暂且按下,在席各敬一杯。稍时各家倌人即到,少不得又是品琴听曲,飞花行令,席间又相问起沈从之归期,只说下月即到,仍旧吃酒拇战不必说。
  晚间陆瞻归家,才刚洗完澡落到榻上吃茶,就见黎阿则领着四五人上来,赍抬各色锦盒,一一揭开叫他过目,“干爹,这是祝斗真午间派人送来的,儿子略瞧了,都是些好东西,带来尊请干爹吩咐。”
  滑过去一座金连三佛、又滑来一件青玉提梁壶、再是玛瑙福寿砚、竹林七贤碧玉笔筒、卧虎玉犀比、碧玺桃树盆景、白珊瑚盆景……
  粗检片刻,陆瞻摆摆袖,后头的便不再呈上来,单指着那两个盆景,“这两样抬到新房中去陈列,摆着外房榻边的高几上,别的抄个单子,送回宫里去。”
  众人抱着东西退下,独黎阿则献媚地立在一侧,“那两样盆景最是好看,干爹眼光好,回头干娘进来了,瞧着必定喜欢,常就见干娘喜欢这类淡雅的宝石。”
  陆瞻含笑剔他一眼,“愈发会说话了。祝斗真就送了这些来?”
  “哦,还有一万两银子。”说话间,黎阿则抓来一块碎冰递上去,“朝廷的灾粮灾银,他不知扣了多少去,这点东西不过是九牛一毛,算他孝敬干爹的。”
  “他剥掉几层皮,再到县里,县衙门里又剥几层皮,下半年,这苏州的天,就该反了。龚老那里,可有动静?”
  “姜恩同祝斗真欺上瞒下,几县灾情连龚老那里也不曾实报,朝廷里都只当是个小灾,就只圣上同内阁司礼监晓得实情,眼下,连六部都不知晓。只等着暴民造反,来个瓮中捉鳖,将龚老咬死在朝中。”
  “这群蛀虫,可算要啃到自家梁柱上头了。”
  陆瞻摇首莞尔,将一盅热茶饮尽,属于苏州乃至整个官场的一场浩劫,就在蒸腾的水雾晕开了波诡云谲的雏形。
  而行院内,同样有着腥风血雨的不太平。
  自打吃了一顿棍子后,韩舸依然笔挺着跪在祠堂,其父韩铮勒令家人仆从不许给饭食、不许出门,向衙门里给他告了个假,每日只在祖宗牌位前,悔其色迷心窍,有辱门楣之过。
  谁料这一家子都是祖传的一根筋,韩舸纵被打得个体无完肤,还是死不悔改,扬言不许雏鸾进门为妾便终身不娶妻,要耗死在这里。如是,又招来其父好一顿打。
  “打得皮开肉绽,伤好了又打,打了又好,一连半月在衙门里告了假,连路都走不得,还叫在祠堂里跪着,韩家老太太并太太不知哭了多少眼泪,又骂又劝,只不中用。嗨,还真没瞧出来这韩相公平日里文文弱弱的一个人,没曾想骨头这样硬,就是咬着牙不松口。我说四娘,你这些女儿,怎么尽招些痴情种子?少不得你要发财!”
  日头东升,似一匹缬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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