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诱宦-分卷阅读66

信笺拾缀回去冲着廊下喊,“骊珠,你可是在打瞌睡呀?!有人来你也不喊一声!”
  像是故意恼给沈从之瞧的,复将身子转来,朝人偏着脸,“沈大人,真是不赶巧,我有疾在身,酬不了客,大人另寻佳人吧。”
  那沈从之来时便料定她没个好脸色,竟不想那脸色竟“烂”到如此,死扣着眉照她脸上睃,“你这是生的什么病?可过不过人?”
  “过!”云禾搦到书案上,斜眼讥他,“你我同处一室,明日保叫你肠穿肚烂而死。”
  他反笑起来,撩了衣摆落到榻上去,远远与她搭话,“我福大命大,且死不了,你盼着我死,那不能够。”他将炕几敲一敲,在榻上支起条腿,“坐过来,唱个曲儿给我听。”
  “病中,且唱不了,大人另去别处吧。”
  沈从之饧着眼,虚了满室烛光,“你是脸烂了又不是嘴烂,如何唱不了?我上来时先给了二十两,收了银子不应酬,小心我递份状纸到县衙门告你们讹诈客人。”
  “你告吧,”云禾慢悠悠荡裙过来落到榻上,压着腰支着胳膊睇他,“堂堂阁老之子、京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叫行院里头坑了,叫传出去,不知惹多少笑话呢。”
  恰来骊珠奉茶,趁她错身而去,沈从之扬起指头将云禾一点,“你这张嘴过于伶俐了,迟早有一天,我要将你那些牙都拔下来。”笑说完,面色渐凝,“你那脸到底怎么回事儿?”
  云禾淡淡拂去裙上落尘,垂着头千娇百媚,“没什么,老毛病,擦了药过几日就好了。”
  绮窗细风,轻撩烛火,澶湲的光流淌在云禾面上,骤使沈从之腹内生痒,却只克己地隔着小案睨她,“你那举人哥哥眼估摸着到京也许多时日了,可给你来信没有?”
  此一说,将云禾愁绪挑起,料想方文濡到京这些日,怎么也该来封信报个平安才是,却未有信,连个传话的人都没有。但不欲与他纠缠,只抛去个媚眼儿,“关你什么事?”
  酸涩蔓延中,想起家中那暗拦下的几封信,沈从之生出些快意,便不与她计较,“我告诉你,天子脚下,富贵之乡,美人如云。只怕你这位举人哥哥已经沉醉梦魂乡、乐不思蜀了,你还做梦他回来娶你?”
  谁料云禾并不中计,轻揉着膝盖,眼也不瞧他,“这也不_0_gan_0_ni的事。”
  “你说话客气些。”
  “找客气你别来找我啊。”
  如是相讽相讥,便打发了沈从之的闷寥一夜,以及那些日渐生长的想念。每每云禾垂首,他便隔着烛火几番窃窥她那张被药膏子糊得油晃晃的脸,仍在那些红紫癣斑里,看见她娇妩天然的风骨。
  时隔许多日再见她,他比从前更坚定了,他要占有她,不仅是她的身体,还有她的心。即便她的心现被另一个人占有着,也没关系,迟早有一天,他会像太阳挤掉月亮,照亮她荆棘满布的人生。
  太阳果然升起,将昨天,杀死在一片黑暗里。乱红秋千,落英铺成金色的雪,将整个世界营造出硕果丰收的假象。
  银杏婆娑处,寂寞倚绮窗,芷秋便在陆瞻熬朝煎夕的日子里等来了她幸福的“假象”——袁四娘乐不可支地摇着帕子进来,丰乳肥臀晃荡得似盛满了人间金银,在窗前拉了芷秋落到榻上去,“秋丫头,我同你说个天大的喜事情!”
  芷秋恹恹地哼笑,翻了个哥窑青瓷盅倒茶推过去,“什么天大的喜事妈高兴成这样?未必是婉情点大蜡烛的事情有着落了?”
  “那丫头前两日挨了我的打,还在床上躺着呢,嗨,且不说她。”
  那膀子搭上炕几,凑来了喜气洋洋的嘴脸,“是你的事情,我来同你报喜!天大的喜事,那窦大人才刚与我商量要娶你呢!可不是做妾,是要明媚正娶、迎你回去做正妻!”
  咣当一声,恍有雷殛,照着芷秋的脑袋劈了下来,惊掉她手上的瓷盅,跌得个支离破碎。胭脂匀净的腮浮起一抹受惊后的苍白,“妈,你说什么?”
  四娘吭哧吭哧笑得直捶腿,添了几分音量,曾了几层细纹,满叠着千年难遇的喜庆,“我猜你就是不敢相信,方才我也不敢信,可人家将赎你的票子都拿给我瞧了!我的老天爷,四千两票子,这才叫大方!还说要另拿钱替你办嫁妆,聘妻礼数半点不少地娶你!”
  唼唼无休间恍见窦初进来,四娘忙将半生殷勤迎上,直将他往榻上引,“好姑爷,我才说了,秋丫头还不敢信,你这里再细说给她,我先去,将这喜事与她姐妹们说一说!”
  笑随人去,窦初安坐榻上,侧眸睨芷秋,只见迷迷怔怔地翠眉轻蹙,额心结着惊骇,似一汪烟水笼愁。
  ▍作者有话说:
  窦大人会不会反水?婉情命运如何?云禾能不能与方文濡修成正果?沈从之能不能如愿?雏鸾和韩相公能不能终成眷属,全看造化了。但芷秋和陆大人,保证HE。


第42章 灯花梦影(五) [VIP]
  屋内经久不散的寂静, 鎏金铜炉里焚烧着苏合香,炉盖儿里升起袅袅青烟,萦绊在芷秋心头, 成了一桩迷案。
  她侧目过来, 眉心所攒的万全疑虑中, 无半点欣喜,“我妈说的是真的?窦大人, 这个玩笑可开不得,我是个倡人, 名声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。可若是传出去,多少人等着笑话您呢。”
  “是真的, ”伴着窦初低锵的嗓音,芷秋的心咯噔一下,坠落一层。她认真窥他年轻面庞,不羁的笑容里,言之淡淡,语之凿凿:
  “你不是觉得我的‘喜欢’同别的男人没什么不一样吗?我告诉你有什么不一样。他们花银子在这里, 无非是玩风弄月, 买个开心,他们才不会管你的前程与死活, 但我管。只要你点头答应,我明日就修书一封回京里告诉父母家人,我要娶你为妻。”
  恍惚是个梦,在这个梦境里, 芷秋只觉满布迷雾, 似乎处处都是陷阱。她谨慎防范, 严阵以待这个美丽的幻境, “您怎么说得跟上街买个玩意似的?窦大人,这可万万儿戏不得,即便我应下,您该怎么同家里交代?娶个倡伎为妻,只怕天下人都要笑掉大牙了。”
  她的冷静逐渐推翻了窦初的想象,他原以为一个倡伎会被天上掉下来的好事儿砸昏了头。在他的想象中,芷秋会感激涕零地应下,伏在他膝上哭出一辈子的心酸。
  眼下,巨大的落差使他蓦然生出些气恼,笑容淡化在一盅清茶的水烟里,“别的不用你操心,你只管应下,年下我带你回京,只等开了春就办婚礼,往后你就留在京中侍奉公婆,等我在苏州满了任期便回去与你团聚。”
  伴着这一个天方夜谭,芷秋遽然障帕轻笑,“好吧,别的且先不论,我且问问窦大人,您知不知道我们倌人是生不了孩子的?早在点大蜡烛之前便喝了绝育的汤药,您娶房正妻却没有子嗣,您心里就没点子芥蒂?”
  窦初自然芥蒂,可这与仕途相较,渺小得不值一提,“娶两房侧室便是,有什么难办?未必芷秋姑娘是那起不能容人的妒妇?”
  岑寂里迎来又一个夕照,芷秋的裙被扑朔而来的风如落叶卷起。她蹒步窗畔,望着楼院下细溪悄然,疏竹摇曳,她没有任何悸动的心沉闷得几如这番秋景,萧瑟而恬静,“我考虑考虑,窦大人不急吧?”
  风骤凉,吹得窦初心里没了底,却十分奇妙地,在杳杳的期盼里生出几分敬畏、几分心动,“好,我等你。”
  这厢前脚走,后脚里姑娘们一窝蜂地涌入芷秋房中,个个儿芳容露喜,唧唧咋咋这问一句,那问一句,当是个惊世骇俗的新闻丢在了萧条的晚秋,炸起一窝莺雀吵闹个不停。
  先是朝暮围到榻上挽芷秋的胳膊轻晃,“姐,可是真的?方才妈同我们说,我们惊得不知怎么样?怪道这窦大人_0_hui_0_hui来_0_hui_0_hui言谈都与别个不一样,原来安的这个主意。”
  露霜也凑过来,“姐,他是怎么说的?当真要明媒正娶?当真要娶你做正妻?我的老天爷,这可是烟雨巷千百年难遇的喜事,姐姐真是给我们做倌人的长脸!”
  横睃众人满面喜色,唯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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