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诱宦-分卷阅读65

抚金茶,抹去多余口脂,唤桃良拿来针线篮子,照旧在榻上缝衣裳。
  眼下正是缝领子的时候,桃良在杌凳上替她捻线穿针,两个水灵灵的眼转一转,将肩微耷,“姑娘,我怎么瞧着这窦大人像是说真的?”
  金乌西仄,像一层金纱半罩在芷秋肩头,她拉由衣料里扯出一根长长的线,似乎拉着胡琴,咿咿呀呀地漫不经心,“什么真不真假不假的?”
  “他说喜欢您呀!”
  “哦,这个呀,”芷秋由炕几针线篮里寻摸出根细钩针挑一挑线头,“他说他的,你倒是听进耳朵里去了。什么喜欢不喜欢的,他们这种人,还不是吃多了撑的,你见得还少了?”
  “可他有些不一样嘛,姑娘想想看,他到我们这里来这么多回,也不要姑娘应酬,也不要姑娘巴结,就是同姑娘说说话,这跟那些只知道耍嘴皮子占便宜的客人哪里一样呢?”
  芷秋薄肩轻颤,半讥半讽,“有什么不一样?各人有各人的脾性,花招子不一样罢了。管他恁多,我不喜欢他,他们就都是一样。”
  “我晓得,您喜欢陆大人。”桃良拖着个懒洋洋的音调,面色亦懒洋洋地垂下去,“可他都好些日不来了,多半是姑娘上回说话将人家伤着了。还有那个婉情,说起来就有一场气生,竟敢光明正大到姑娘屋子里来坍姑娘的台!姑娘也太好性了些,还该啐到她脸上去才是!”
  说到此节,芷秋心内确有一口恶气堵着,虽信陆瞻,却恼他浓情淡如水,又恼婉情不知安分的性子。鼓着腮垂眸一瞧手中的衣裳,只恨不得往里头缝两根针进去,扎死他!
  “我去你娘的臭婊/子!”
  正是自僝自僽之际,翕闻廊下云禾尖刺刺的嗓音,像是与谁起了争执。芷秋慌着将衣裳针线搁到炕几,捉裙起身,踅至廊下。
  见云禾在对廊上插着腰骂人,“我入你娘个不知好歹的下作东西,敢用这种下三滥的招子对付我,我叫你没个好果子吃!”
  半廊萦光,客尚稀疏,云禾因起了癣闭门谢客,其余倌人皆未应局,围拥一处。芷秋环廊过去,即见婉情跌坐地上,翠儿要去搀她,被她抖开,两个大眼珠子直勾勾狠瞪着云禾,“你这癣未必不是你自己不留神哪里染的,凭什么无缘无故栽赃给我?!”
  芷秋稍听,便掣了云禾胳膊一把,“怎么回事?好好的怎么闹起来?”待云禾跌退两步,芷秋见她气鼓鼓的面上满是大大小小的紫斑,比上一日更重些,“你这怎么还不见好?还愈发严重了些。”
  气得云禾不肯答,只用两个眼死死盯着婉情。便有露霜上前应芷秋,“姐姐不晓得,前两日云禾换了被褥,今日想起来换一个枕头,骊珠讲枕头上那个折枝纹的花样子好看,说要剪下来比着描样子,谁知搓破了枕头芯,见里头塞进去好些软枝黄婵花瓣子。哼,再没有别人,必定是婉情做的!”
  闻听此节,新仇旧恨叠做一起,令芷秋好不生气,怒目睨着婉情起身,“平白无故的,你做什么要害她?你不是官家小姐?未必你们家里没教你行善,反倒教了你这么副坏心肠?”
  几位妙龄窈窕娘将婉情围在其中,或鄙或讥地眼神将蚂蚁似的爬在婉情身上。
  她垂首自审,见脏了衣裙,歪了花鬓,渐有些歇斯底里起来,“凭什么说是我?你们哪知眼睛瞧见我做了?!少在这里冤枉我!袁云禾,你平日里不是与这个睡在一处就是与那个睡在一处,谁知你在哪里沾染上不干不净的病,活该你脸烂!”
  雏鸾踱步出来,掐着细腰怒瞪她,“除了你还有谁?前几日你弄坏了云禾的头面,你不赔礼道歉反讥她,她生气打了你,你一定怀恨在心,就想着使这个法子!”
  几双眼睛一丝不苟地将婉情紧盯着,叫她气得直呼腮,抬手就朝雏鸾甩去巴掌,“好你个疯丫头,你胡说什么?!别仗着你是妈的亲女儿我就不敢打你,今天我非撕你的嘴!”
  众人正要泼口骂她,不想芷秋错出身来,亦扬起个巴掌甩她面上,“就你会_0_da_0_ren?你再碰她一下试试!”
  言语间眼睛恶狠狠地拔到翠儿身上,“翠儿,你说,是不是婉情使的坏?你照实说,是就是不是就是不是,但你若不讲,我就叫妈将你卖到窑子里去,另去买个丫鬟来使!”
  那翠儿缩在一根大圆廊柱子旁,眼朝婉情窥几眼,不敢言语。芷秋料想她是惧怕,也不大为难她,只将云禾掣一掣,“走,回屋里去,且不与她争论,等妈一会子回来告诉她老人家,叫她老人家给个公断。”
  如此便罢,只等下午袁四娘看了几匹缎子回来,芷秋将她拉至云禾房中,一番缕述綦详,将四娘气得不下。加之往日里婉情总对客人摆千金小姐的架子,以致如今还刮剌不上一户客人为其点大蜡烛,四娘往日便直呼后悔买她。
  眼下一副身子振如猛虎,直叫了两个相帮往婉情房中去。未几时便听见廊下传来痛呼生,想来是婉情挨了打,芷秋云禾方解了气。
  可回看云禾那张脸,芷秋仍是心疼,坐到床沿将锦被枕头一应床物检点一遍,“以后留神些,不要叫她进你的房间,她那个人心眼比针眼还小些,专会使暗计。你也不要在明面上得罪她,俗话讲,小人难防,日日在一个园子里,难保她那日趁你大意,又加害你。”
  言讫,又叫来骊珠细细吩咐,“你也要留着心,譬如姑娘在外头应酬时,你使个老姨娘或是相帮暗里瞧着些你们屋子。这屋子里一应都是常用的东西,若她使坏,如何防备?”
  骊珠忙不迭应了去摆晚饭,云禾掣着芷秋不让走,“姐,你同我一道吃,横竖姐夫这些日也不见来,你一个人吃饭也怪无趣的。”
  只在外间里摆饭,三四样家常,清清淡淡地入了两姊妹之口。云禾闲动芽箸,且将芷秋窥一窥,“姐,我听见你是为了婉情同姐夫吵架?我看婉情有那个心,姐夫也不是那样的人,他要爱千金小姐麽,他府上还有个祝晚舟呢,如何瞧得上婉情?你怎的倒往心里去了?”
  暮晚秋风,芷秋将碗箸慢搁,叹出一缕情愁,“我不是因为这个与他生气,我是因为没着没落地同他混着生气,到底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。嗳,你不要笑,倒不用你来笑我,我自己也觉着好笑。”
  “你不知道,就问啊。”
  “我怎么问得出口啊?我不过是个倡人,人家即便是个宦官,那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,在天子跟前也是说得上话的。我问了,他若不愿意,岂不是连这点子情分都没有了。”
  秋水剪瞳,粼粼波光,道尽怨伤。云禾未劝,她了解的,这是烟雨巷姑娘们暗藏的自尊,如斜阳落霞,剩柳残花,即便香冷荼蘼,亦绝不以真心向任何人乞求怜悯。
  烟冷香消,月影憔悴,很快,繁弦围着急欢,随夜到来。云禾难得清净,躺不住起来,复涂了膏子。那膏子先是乳色,涂在面上片刻后即转透明状,一坨一坨地粘在面上,跟鼻涕糊了一脸似的。
  直将云禾恶心得不敢照镜子,单罩了一件秋香色对襟,里头是莺色小褂,扎在翠绿百迭裙,屋里拢着鎏金炭盆,倒不觉冷,只在房中踱步。后百无聊赖地搦到书案上去,闲翻一本书杂记。
  翻过几页,未料竟从里头掉出来一页纸扉,翩跹着还未坠地,云禾伸手一捞,见是方文濡的字迹,起始便是“吾妻云禾”。
  瞧得云禾直笑,将信笺抱在胸口,眼睑下的朱砂痣像个囍字,盛满幸福。再往下看,写着:为夫深知吾妻寂寥,特在房内各处留下只言片语,愿解吾妻相思之意,见字如吾。
  恰时沈从之进屋,见她云髻松坠,素靥天然,笑容映着瑶台冷月,黛如远山,眼如银河,那颗朱砂痣亦成了深海里的红珊瑚。
  他呼吸稍滞,悄然蹒步过去,趁其不备一把抽了信笺,始念起来,“吾妻云禾……”
  才念到这一句,便将纸随手丢扬,“什么恶心玩意儿,如此淫词艳句,简直不知廉耻,哪像个解元相公写的,就这样儿的若能中榜,我陪你一百个新科状元郎。”
  云禾未料他来,又惊又恼,忙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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