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诱宦-分卷阅读24

房中未曾下来。
  云禾落到四娘身侧,依在四娘肩头,俨然“母女”情深,“妈,婉情是怎么个意思?时常听见她哭,又不爱出房门,上回送去的信,还没回音?”
  “有回音才叫有鬼叫了,”四娘满目不屑,拈着帕子弹一弹裙面,“不叫她等一等,我看她不会死心,只叫她再等几日吧。就跟你似的,不叫你同那个方文濡厮混,也不听不进去耳朵里,罢了,不吃点亏,哪晓得踏踏实实?”
  云禾甩开一条膀子,撅起巧嘴,“妈又说我,我麽也早说了呀,他同别的男人不一样,他心里有我。妈忘了?上年那个丘员外吃醉了酒骂我,他冲进轩厅里将人打了一顿,还在衙门里挨了二十板子呢。”
  众女抿唇暗笑,四娘斜眼瞥她,“忘不了!哼,要不是有这一遭,我才不许他踏进我院门半步!说起来我还真忘了,那个挨千刀的丘员外,打了我的女儿,说麽是说要赔银子给我,去他奶奶的,大半年过去了,也没见他派人送来!”
  对榻坐着芷秋,肩头上挂着还未睡醒迷迷瞪瞪的雏鸾,稳稳托着她,搁下青釉葵口茶盅,稍显郑重,“妈,我看还是叫相帮姨娘们盯着些婉情才好,要是想不开寻了短见可不好。”
  “妈晓得,妈心头有数。”四娘说罢,眼一瞥,见雏鸾依在芷秋身上,要睡不睡地磕着下巴,便扬手将帕子朝她眼前一挥,挥醒雏鸾,“咦,你们瞧她,多少觉不够睡?昨夜又没有局子,快给我精神些,一会子还要到集贤楼去评花榜,这副样子,怪道昨天没个人来给你捧场!”
  只见雏鸾初醒过神,两个眼圆圆呆愣得可爱,直叫芷秋心内发软,横臂搂抱过她轻怕着,“妈不说她嘛,平日里都是日上三竿才起,今天这样早,她不习惯嘛,喝点子茶就醒了。”
  四娘并非真心怪责亲女,只是思及她脑中有病,往后自己归了西,谁照拂她?如此便气恼心灰,对芷秋沉沉嗟叹,“我的好女儿,阿阮儿去后,就只你懂事,往后要是妈有个什么,你这些妹子麽,就还要靠你上心照管着。”
  “妈说这个做什么?”芷秋细蛰蛰嗔来一眼,“您老人家要长命百岁的,露霜、朝暮、连着婉情三个,还等着妈好好教导呢。”
  诸芳附和之际,倏听外头相帮长唱一声,“客到!东柳巷韩相公!”
  那雏鸾打一个颤,清醒过来,自视周身,幸而妆发齐备,飞燕精神,又听相帮进来报轩厅,就要拔步而去,且听四娘喊住,“急什么?慢些去。”又问那缁衣棉布的相帮,“他一个人来的还是同朋友相邀而来?”
  “只瞧见韩相公一个人。”
  “那且让他等着,”四娘翻转眼皮,招回雏鸾,“让他等会子,你这样赶趟做什么?”
  雏鸾不服,撅着丹唇旋裙回来,喃喃相抗,“您平日里净说,不要让客人干坐着,要巴结着点麽。”
  “也不是你这么个巴结法。”四娘怒其不争,那绢子一挥一扬地急起来,“你晓不晓得个‘千呼万唤始出来,犹抱琵琶半遮面②’?他又不是同朋友一道来,忙着要你去应酬。既是一个人,就该让他等一等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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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①白眉神:明代伎院供奉神像,其像白眉赤眼,骑马持刀,与关公像稍似。
  ②唐白居易《琵琶行》


第22章 迷魂销金(二二)
  翠雀落在那取名“晚秋天”的轩厅窗台上,一扇梅格月窗大敞着,阳光斜入一片,将至未至那张广阔漆红楠木长案。
  案后一则台屏,掩着雕花宝榻与槛窗外的河景,柳岸花明,芳郊明媚,连排花管,尚且清幽。
  韩舸天不亮便到衙门集议,才散了便驱车赶来,热得发了一脑门的汗,执一把雷锋夕照图银绢折扇呼呼啦啦扇着。面前摆着干脯四碟,肉脯三碟,蜜饯八样,龙井一壶,无心嚼咽,只朝来招呼的姨娘吩咐,“请给我从井里头现打一盅水来,快要热死了。”
  少顷,姨娘现捧了凉水来赔笑,“韩相公,让您久等呢,姑娘还在梳妆,要不再叫人催催?”
  “别别别,”韩舸畅饮一口水,摇起折枝纹松叶色袖口,“不催她,叫她慢慢来,横竖我也无事忙了,就在这里等。”
  直等了一炷香,浮汗褪尽,方见雏鸾款步而来,淡黄的衫儿郁金裙,青春可爱。后随小凤及两个年轻姨娘,怀抱琵琶行礼。韩舸见此,起身去拉她,“抱琴做什么?不唱曲。”
  “不听曲?”雏鸾眨着两个大眼睛,扬起脸窥他,“那你这样早来做什么?”
  韩舸轻轻地捉去她面上一丝发,又替她扶正了一支碧叶簪,温柔地笑,“你瞧瞧,你又忘了,不是说好了?今日是盒子会,我带你上街去买些头面首饰,为你摇旗助威。”
  煦色韶光,将雏鸾的笑颜照得如珠似宝,“烟雨巷就有好几家头面铺子,可我去年就没有品上个名次,今年也是一样的。”
  语中并无心伤,赤诚坦荡,引得韩舸一笑,同样满做真心,“那是他们不晓得你的好,若是我来品藻,别说苏州府,就是天下的花魁也评给你。下午是在哪家做盒子会?同你买完东西,我回家去一趟,再赶过去。”
  “是集贤楼呀,今年轮到他们家。”
  盒子会本是个招揽客人的活计,因此烟雨巷内,一家轮一家的,谁家都争相办来,无非是费些酒水果品。
  韩舸垂眸瞧她流水一般的目光,只觉怎么都爱不够似的,难免轻浮浪荡起来,偏着偷一吻香腮。青楼风流地,原是常见的事,小凤及姨娘们也不见怪,只在后头捂嘴直笑他痴傻。他亦不理会,牵了雏鸾的手就往外去,“去同你妈妈说一声,出局半日。”
  “哪里要得了半日呀?”雏鸾呼扇着一汪春水的眼,空着那只手烂漫地甩着扇,同他踅出廊下,“这条街又没多远,至多半个时辰就买好了。”
  他不理会,拉她到了袁四娘房中,见姑娘们俱在,便有礼地依次拜过。袁四娘一改方才故作刁难的脾性,瞧女婿似地瞧着他笑,“哟,韩相公,怎么不在轩厅里耍乐,到我这老妈子屋里做什么?”
  “见过妈妈,”韩舸书香门第,自然有礼,“横竖今日不见客,我想着带雏鸾街上去买几件首饰,免得过两日回常熟县去,恐怕得端午才回来了。这半日就当我叫的局,妈妈只管写下局票,回头我叫人来一并连这几日的账一齐结了。”
  四娘一听是置办头面,哪有不依的,一张脂粉浓重的脸笑出好些干纹,“韩相公麽就是待我们雏鸾好,既是买首饰,哪里还要当是出局啊?妈妈我哪里这样黑心?只管去吧,别耽误了盒子会就是。”
  又及众女取笑两句,雏鸾便随了他出去。在座皆含笑目送,只瞧他二人小夫妻似的甜蜜。
  直到背影没了边儿,四娘笑容便渐消融下去,只叹奈何,“这个韩相公麽倒十分好,仪表堂堂,书宦世家,待雏鸾也不消说,只是我们雏鸾命不好,偏投了我的肚子,这一辈子同他无缘结为夫妻。要是有那个缘麽,往后凭她病到哪里去,自有他照管。”
  骤一听,云禾亦垮下脸来,“妈妈不要想了,我同姐姐也瞧他好,想着雏鸾嫁给他做妾,他必定不是那种始乱终弃的人,往后无论好也罢歹也罢,雏鸾终归是有个归宿。上回我同姐姐便略试了他一试,可瞧那个意思,纳妾的事他也是做不了主的,还要看他家中长辈。人家书香门第,别说侍妾,只怕做丫鬟还嫌我们行院女儿不干净呢,快别去讨那个没趣了。”
  袁四娘听后,沉重一叹,只得把那点心思仍旧咽回肚子里去,照常说笑。满室的阳光就在这一堆莺声细啭中,逐渐收正,拉出碧空里一轮刺目金乌。
  普照尘世的阳,为这浓春渡上金光。却有杜鹃赵粉,在浅园曲折的小径上,岑寂温柔地、执着坚持地,蔓延一抹嫣色。
  小径尽头连接一座玉砌雕栏的九曲桥。陆瞻蹒跚着步,优哉游哉地相送沈从之,不发一言。
  反倒是沈从之先憋不出,环眺林木叠嶂、花草相拥的远方,“这个祝斗真,不知贪了多少银子,我住那一处宅子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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