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诱宦-分卷阅读13

良,你饱读诗书,你说说,芷秋姑娘说得可对?”
  陆瞻适才起身,下睨着芷秋,似笑非笑,“芷秋姑娘所言有理,可依我之见,世人虽都只有一条命,可人命和人命却有所不同。王侯将相、贩夫走卒、乃至奴伶倡优,他们的命怎么能一样呢?”
  一缕香风穿过他们之见所隔的一寸空隙,拂过芷秋带笑的容颜,也掠过了他们之间横陈的十载流年。芷秋只觉面目全非,他已不再是那位笑如星河的少年,不再会说‘活着才有盼头’,反是“人命有别”。
  她多想问问他,这十年是走过了怎样残酷的风霜雨雪,是不是同自己一样,满腹无望的辛酸?
  可她的眼匆匆扫过他带伤的右手,认同他的话,“大人说得对,人有三六九等、贵贱之分……”她抬眸凝望他,似是争论,却又好像是某种抚慰,几如当初他的言语,同样带着某种渺小的法力,“可蝼蚁尚且偷生,我们既然活着,就该拼命活着。”
  夜风卷着陆瞻的声音,轻柔而缓慢,缥缈胜烟云,“为什么活着?”
  芷秋徐徐旋身,留给众人一片苍凉的背脊,顷刻后转回来,“我不知道各位大人是为什么活,或是为了天下苍生、黎明百姓,但我活着,就想看看有一天,命运会不会善待我。”
  满厅灯海里,她或许是其中微弱却奋力燃烧的某一支,涓涓的光芒,险些就要照亮陆瞻。
  可惜他身处的是万尺深的黑潭,这点星火太薄弱了,实在难以将他挽救于万一。他朝沈从之摇首附笑,“我也说她不过,沈兄另请高明吧。”旋即又朝四方拱手,“各位稍坐,陆某稍后便回。”
  “快去快回,”陈本乐呵呵地拍案,“立时云禾就要舞一曲,错过了,可就没眼福了啊!”
  云禾指端朝他额角一推,半娇半嗔,“你呀,就非要劳累我?叫我躲过去不成?”
  言讫,陆瞻已随门上一小厮款步而去,背影似一弯冷月,或一片落叶,缓缓融入清辉半覆的黑暗。
  芷秋远望一瞬,旋回座上,巧笑着替祝斗真斟酒,“陆大人别是生气了吧?那芷秋罪过可就大了,祝老爷,瞧在咱们这一年的情分上,回头你可得替我说说好话呀,别叫我吃罪不起。”
  那沈从之瞧见云禾陈本在一方亲昵之态,心里倏有些不痛快,语气亦带着些愠怒似的不耐烦,“芷秋姑娘放心吧,冠良要是生气,你就没命在这里坐着了,他是去小解,他们这号人,就是尿多。”
  芷秋心内咯噔一下,正要暗揣度此话深意,云禾也心起好奇,又不惧沈从之似的,竟冲他扇两下卷睫,似纯似真,“什么叫他们‘这号人’啊?是哪号人?”
  “别多问,”陈本将她搁在案上的一只柔荑抓在手心,“冠良又不是你的客人,你管这些做什么?”
  他二人又此亲昵之态,更惹沈从之不悦,偏跟陈本作对似的直冲云禾挤眼睛,“这号人嘛,自然就是阉人囖,你没见过阉人?就看着像个男人,却不长胡子、嗓音细腻,因被去了势,故而管不住尿,你没闻见他身上极重的檀香?就是为了盖那股子尿骚味儿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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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①明 《增广贤文》
  ▍作者有话说:
  恢复正常更新了


第12章 迷魂销金(十二)
  该夜,池塘烟芜,闲垂风絮,分明天青月朗,却似人间旷古凄凉。
  沈从之那一番戏言骤如几道天雷,将芷秋一颗业已麻木的心殛得粉碎。她忽然明白了陆瞻那些始终没有温度的笑颜、以及那些天差地别的改变。
  却原来,几度春秋,他们都坠入了人世不同的苦海。
  她拈帕的手揿住心口,只觉有些喘不上来气,已然再听不见满案讥语。
  此刻,她只迫切地想看见他,尽管不知要说些什么、该说些什么,也强烈地想要见到他,哪怕远远一眼,也想避开这满室的‘太平盛世’,在他们殊途同归的苦海里,看他一眼。
  少顷,云禾即见她在祝斗真耳边悄然几语,离坐而去。尽管她颜色依旧鲜艳,她亦从她脂粉匀净的面目下,瞧出了一丝溃败的什么。
  依着姐妹多年的默契,她本能地觉查到与陆瞻有关,便更对沈从之的调侃之言心生不满。将眉一挂,瞥他一眼,“沈大人,您快不要说了嘛,满嘴里污秽之物,听见都恶心,这酒还怎么吃呀?”
  沈从之原是故意要挑她说话儿,没曾想她反倒先挂起脸来,给他好大个没脸,加之对她与陈本之亲昵本就不满,哪里受得了这种气?便将面前一盅热茶直朝她身上泼去,“好你个不识好歹的倡妇,胆敢对我不敬?!”
  偏云禾早瞧他不顺眼,又深知陈本与他世交好友,便仗着陈本之势,也不服软,抖抖满身湿漉漉的茶汤,勾起唇千娇百媚地一笑,眼却泛起零星水花,“哟,沈大人动怒了?您是大人,我小小‘倡妇’不敢同您相争,您要杀要剐都好。只一点,一人做事一人当,别连坐我妈妈与我姐妹,当着我们一府父母官在这里,您下个令,或是白绫或是毒酒,我袁云禾无有不从的。”
  那祝斗真怒从中起,只欲杀她,可又忌她是陈本相好之倌人,真正是几面都得罪不起,夹在中间左右为难,一心只悔不该放芷秋去呕酒,倘若她在,必能化解僵局。
  正值僵持,陈本忙拔座起来两头相劝,“丛之、丛之息怒,她就是这个脾气,好的时候巴结得要死,不好的时候,连我也要骂的。可话儿说回来,倌人嘛,就是这点有意思,要是同家中妻妾那般谨小慎微似的顺从,你我还出来寻什么乐子?你说可是这个理?”
  瞧见云禾嫣然红粉的一身衣裳被茶汤泼得贴在小小胸脯前,寸得肌骨更加荏弱。再瞧那一汪泪,将落不落地挂在倔强的眼眶内,委委屈屈地瘪着腮,好一副楚楚可怜。
  一切俱令沈从之心内悔不当初,直恐那茶水烫着了她,哪里还真要杀她?便冷挂着脸,顺着陈本递来梯/子往下滑,“瞧你找的什么倌人?连句好话儿都不会说,要她做什么?”
  陈本复落下座,朝他咧牙一笑,“京城里头那些名门闺秀大家千金你又不是不晓得,我还就爱她这样儿的,服服帖帖的有什么好?你家里的夫人倒是温柔贤良大方端庄。我比不上你,我家里头连说句话儿都像怕我似的,一点趣儿没有。”
  这厢说着话儿,一扭头,见云禾腮上挂着一颗晶莹泪珠,顿时心里软作一池春水,附耳过去,“别哭别哭,我来时备了五十两票子,一会儿给你,快别哭了啊,我心疼呢。”
  可巧云禾本就不是真惧真伤,听他如此说,还有什么不依的,立时便弯起唇笑,同附耳过去,“谢谢你,你这个朋友吓人得很,好在你是真心待我,也向着我。”
  粉腮一动,又滚出一滴泪,恰似落入沈从之心中,只觉酸楚。只得将他二人亲昵之态视作不见,别开眼,朝身侧玉婷吩咐,“你不是会琴,弹一曲来听。”
  玉婷见他好似吃了瘪,心内了然,面上一笑,回首由姨娘手中接来琴,便在案上摆开,灵指一动,骤起曼妙音乐。
  这牵肠一曲,如一段将隐将现的心事,婉约绕远,辗转天涯,和了清风月半,遐暨厅外池畔。
  池畔有一夹道,芷秋背靠一黑压压的巨大太湖石守在那里。手中挑着一盏随风摆曳的绢丝灯,忽左忽右地照见满园牡丹,分有豆绿、白雪塔、醉酒杨妃、姚黄、其中一片青龙卧墨池更似血海,连着目断天涯的一轮凉月,
  她等了许久,仍旧未寻到说辞,该说些什么呢?难道追忆年少时的那一面之缘?
  可对于一位施恩者来说,这回忆恐怕太过单薄了;或者安慰他?但未受他之苦,那些浅薄的劝解之言也未免太苍白了些……
  左思右想之际,但见一盏孤灯缥缈渐近,芷秋慌乱的心随陆瞻渐明的轮廓平复下来,满园的浅蛙虫鸣似乎亦递嬗安宁下来,那个浮光锦绣的人间也与耳畔的清风相拂至远。
  她只听见自己从未有过的心跳,仿佛世间静得只有这滴水穿石的悦耳琤琮之声,伴着他踏花过草窸窸窣窣的锵然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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