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疯臣-分卷阅读5


  步练师从未见过此人流露出什么悲悯的情绪,也从未得知他可怜过、疼爱过、悲痛过谁。细细想来,薄将山既没有父母也没有亲人,在上京倒像是只孤魂野鬼。
  薄将山最像人的时候,竟然还是在步练师临刑前夜,他们在那间小小天牢里,如孩童一般幼稚的纠缠。
  ——当时难道是她快死了,薄将山特地过来戏耍她?
  步练师不否认这个可能,毕竟薄将山这个疯子,就是这么无聊的人。
  步练师眉尖一蹙,刚想说什么,薄将山一指立于唇边:“嘘。步大人不说话的时候,更可爱些。”
  步练师听不得这等轻浮言语,登即斥道:“放肆!”
  嚓!
  薄将山手腕轻轻一抖,刀刃切进了步练师的食指!
  十指连心,剧痛蛰来,步练师眼前一黑,人倒是硬生生地忍住了:“……”
  薄将山是绝顶的高手,力道十分巧妙,永安八年造只是在她食指留下一道口子,到没有真正伤及筋骨。
  但就是这么一道小小血口,疼痛竟甚过了之前弩/箭穿臂!
  步练师早就听闻过薄将山是刑讯高手,今才得见,名不虚传。
  步练师额上见汗,嘴角绷直,不肯令自己露出一丝怯相来:“薄、止!”
  “哎,在呢。”薄将山从容地接过她握不住的长乐三年造,“你爱念我名字,我也爱听。”
  步练师听出了其中的轻侮意,脸色犹如深秋寒霜。
  薄将山悠悠撩起眼皮,对上了她发红的眼睛。
  “薄止,”步练师冷冷地觑着他,“侮/辱我,真有这么好玩吗?”


第4章 疯人院 相国英明
  ——她快哭了。
  薄将山眼神淡凉地觑着她,像是孤狼垂视爪下的黄羊。步练师确实是一等一的美人,如今这番仓皇狼狈,也照样是妩媚天成,丽色无畴。
  步练师紧绷着唇角,强忍着情绪,像是有一朵雪地红梅,簪红了她的眼角。
  薄将山惯会拿捏人心。他看透了步练师,她出身高贵,养尊处优,骄傲得又冷又硬,受不了这等轻慢。
  步练师也看透了薄将山的心思,所以她偏不要如他的意,强撑着也要摆出凛冽坚硬的姿态来。
  薄将山忍俊不禁,大笑出声。
  “步大人,”他笑得放肆,笑得开怀,笑得疯癫,“您怎地这般惹人怜爱?哈哈哈哈哈——!!!”
  步练师冷冷地抿着唇,用眼神无声地鄙夷他:
  薄将山,你有病?
  “对,就是这个眼神,就是这个……”
  薄将山眼神暗沉,笑容恍惚,他明明是俯视着步练师,神情却像是从坟冢里爬出的枯骸,抬头膜拜着天边高悬的冷月:
  “——你看垃圾一样的眼神,真是……美极了。”
  我的檐边月;我的巅上雪;我的颈中刀。
  失而复得,谢主隆恩。
  薄将山朗声大笑起来。
  ·
  ·
  唰!
  步练师趁他神色恍惚,劈手夺过了长乐三年造,黑洞洞的铳口倏然对准了他:
  “——别动!”
  “啊……”薄将山静了一静,恍然大悟道,“步大人,对不住,我这般失态,吓到你了?”
  他的语气温柔,眼神宠溺,右手慢悠悠地抬起来,露出了手指上夹着的铳机:
  “嗯?”
  步练师呼吸一窒,她这时才发现,手中的长乐三年造,关键的铳机居然不翼而飞——没了铳机的火神铳,连根擀面杖都不如。
  薄将山状如疯魔,却神志清明,他是世上最清醒的疯子,在人间寻找着能够取乐他的玩具。
  薄将山朝步练师弯了弯眉眼,笑容倒是有几分宠溺的意思,只是病气森然,气质阴郁,叫人心生寒意:
  “……不好意思,步大人,明天定赔你一支更好的。”
  ·
  ·
  吱——。
  幼娘小心翼翼地推开了直棱描金博古纹隔扇门:“……令公,幼娘进来了。”
  沈逾卿虽然吼得挺凶,倒是真没为难她。
  这厢幼娘听说步练师被捉,心中担忧至极,不肯独自离开;沈逾卿会错了幼娘的意,以为她是步练师的贴身婢女,便大大方方地一挥手:
  “来人给你换身干净衣裳,赶紧进屋伺候着去吧。”
  幼娘感激地道了个万福:“多谢老爷!”
  沈逾卿记仇得很,哼哼唧唧的:“谢个铲铲,还扒不扒我裤子了?”
  幼娘眨巴眨巴眼睛,一时间没理解沈逾卿的意思:“……呃,呃呜,是扒还是不扒?”
  沈逾卿咆哮道:“你这瓜娃儿!当然是不扒!!我都不干净了——!!!”
  沈大人吼得余音袅袅,不绝如缕,舞幽壑之潜蛟,泣孤舟之嫠妇。
  一个亲兵憋着笑,走过来把哆哆嗦嗦的幼娘领走了。
  幼娘小声问道:“老爷是不是恨我了啊?”
  亲兵忍笑道:“姑娘,沈大人喜欢你呢。”
  ……
  喜、喜欢我?
  幼娘双手捏了捏耳朵,在房间门口狠劲甩了甩脑袋,这才提着裳摆迈进了门槛。
  宝月卿云瞻阙度,奇文妙墨炳其华。厢房内摆设高雅,华贵非常,却又不落俗意,显然是上过心的。
  薄将山就是个捉摸不透的疯子,前脚还在鱼鳞瓦上伤了步练师的手,后脚居然差人特地布置了最上等的厢房:二人争锋相对多年,早就成了彼此的知己,步练师挑剔地环视一周,居然挑不出半点不合心意的地方。
  ——大有赔不是的意思。
  如今步练师被缴了械,横竖翻不起什么浪来,只能坐在这拔步床边,冷冷地觑着周遭摆设:
  一记耳光再加一颗甜枣,这薄止还真是会玩弄人心。
  先前薄将山又不知抽了哪门子羊角风,又是叫人伺候她洗漱,又是命人给她看伤,不认识的还以为薄相国体恤自家媳妇——步练师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了,那些丫鬟婆子对她的态度,恭敬殷切得仿佛是在伺候薄家的当家主母。
  “姑娘是哪里人?”伺候步练师洗浴的婆子乐呵呵地,她虽然不认识步练师,但嗅到了薄将山的八卦,“老爷对您,可是十二分的上心呢。”
  步练师一扬眉毛:“我素闻薄止对手下人不薄。”
  见她竟敢直呼薄将山名讳,婆子态度更加恭敬了几分:
  “老爷对人好,和用心地对人好,那可是大不同啊。”
  ——薄将山?用心?对我好?
  步练师快笑出声了,他图我什么?
  图我年龄大,图我勤洗澡,图我一枪能爆他头?
  荒谬!
  步练师冷嗤一声:
  薄将山只不过是找到了趁手的玩具,戏耍她罢了!
  ·
  ·
  话说回来。
  步练师错愕道:“你要跟着我?”
  “幼娘的命是令公救的,自然愿意随侍令公左右!”幼娘双膝跪地,深深一拜,“幼娘出身低,但手脚勤快,还请令公收留我!”
  步练师眨了眨眼睛,幼娘这个年纪,遭此大难,无依无靠,跟着她步练师首尾还有一碗饭吃,也不失为一个好去处。
  但是——
  步练师抬手让她起来:“你随了我,那可要听我的话。”
  幼娘眼神亮晶晶的,点头如捣蒜。
  步练师看了她一眼,继续低头看书:“那就别和沈逾卿来往。”
  幼娘一愕:“诶?”
  “你方才脸色这么红,”步练师淡淡地翻了一页,“别说是在想我。”
  幼娘被说中的心事,嗫嚅道:“幼、幼娘……”
  “他是上京沈氏大公子。上京沈氏祖上出过三任宰相、一位皇后、两位将军,沈逾卿就是个足金足量的膏梁纨绔。这厮将来要娶谁,那肯定不是他自己能决定的。”
  步练师心里叹息,生怕幼娘听不明白,把话挑明了讲:“你别对他有任何想法,好感也好爱慕也罢,通通不要有。若是他来招你,你就告诉我,我让薄止去好好治他——”
  说到这里,步练师一顿,话锋突转,直切命脉:
  “——这贱籍出身的姨娘,在沈府这种高门大户,可连个贴身丫鬟都不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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