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诱宦-分卷阅读105

悄悄,夜迢迢,归鸿无信,何处得书,连秋冬也等成了夏,云禾几乎快要不认不得他,冷冷将他的手拂开,“你还回来做什么?听说你如今已高中状元了,多少人要招你做东床快婿,多的是名门佳人富贵娇女,你还回来找我做什么?”
  眼瞧她点点行行泪染红襟,方文濡的心直化为一潭愁水,眉心暗结,偏着脑袋去寻她避开的眼,“这是什么话,我不回来能到哪里去?”
  云禾暗瞥他一眼,愈发哭得凶,语不成句,字字抽噎,“多、多的有地方、叫你去,你如今已经是状元公了,还怕没人要你?你去哪里同我没关系,也不必跟我讲,我们只管算算帐,往年我贴了你多少银子,你细算好还给我,咱们往后人钱两清!”
  稍惊一瞬,方文濡暗笑,“真是对不住,银子麽我暂且没有,将我这个状元公抵给你行不行?”
  云禾端回眼来,瞪得大大的,正欲开骂,不妨被他一把扯进怀里,云禾扭着肩怒挣几下,却被他死死箍紧,“不闹了云禾。”少顷,他有些发涩的声音由头顶传来,“我好想你,让我抱抱你。”
  嗅见他身上淡淡的沉水香,云禾渐渐软下骨头来,眼底却涌来一片汹涌的海,止不住的眼泪尽数蹭在他的胸膛。
  天上人间,又到此夜,却是几家欢喜几家愁。门外暗灯飘飘渺渺,照着沈从之坠落无踪的心,他站了许久,静看这皓月婵娟,到底没有进门,悄然而去。
  人去无觉,门内自有千般万种,哪里顾他?相拥良久,云禾心有余怨,倏然踮起脚蹿到方文濡脖子上狠咬下去。
  方文濡闷哼一声,紧扣眉心,却咬牙忍着。只等她松了口,两个恨眼狠瞪上来时,他才反手一抹,抹下几丝血迹,无奈笑了,“我的小姐,我到底是怎么招你了?一别半年,你一见我就又咬又骂的。你说出来,倘若我有什么不到之处,我也好赔礼道歉啊。”
  问来都是心酸,云禾满腮滚不完的泪,恨着心将他往门外推,“你没什么不到之处,是我命不好罢了。你走、你走,去做你的东床快婿,从今往后,不要到我这里来!”
  他退了几步,反扣住她两个腕子,“纵有个不是,你说出来,我也好说话不是?总不能叫我连是什么事都不晓得,就叫你白白恼一顿吧?”
  “你还问我?”云禾颤着下巴,泪珠抛洒,“我倒要问问你,怎么一去半年,连封信也不送来?我日夜悬心,只当你是出了什么事,吃吃吃不下、睡睡睡不好,如今见你可不是手脚齐全的?我还以为你死了呢!”
  “你这就有些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了,我何曾没有写信?我一月就往回写一封,却不见你的回信,我还想着,你是不是等不得我,跟着哪位富贵公子跑了,竟连消息也不给我传一个。”
  云禾怒极,照着他胸口捶去,“你倒说起我来了?你个没心肠的!分明是我日日夜夜盼你的信,你却连个只言片语也没有!”
  见她哭得愈发凶了,两个眼兔子似的泛红,方文濡立时揪起心,去握她的手,“好好好,是我错怪你了。可我真写了信给你,你没收到?”
  “鬼才收到你的信!”
  “那就怪了,”方文濡无暇思索,只忙着为她抹眼泪,“别哭,大约是送信的弄丢了,我真是写了的,我每天都在想你,怎么会舍得不联络你呢?”
  喧阗笙竹韵,烛影夜摇红,云禾瞪着泪涔涔的眼,重新蓄起了闪烁的希望,“真的?……这倒罢了,只是那位樊大人呢?人家想招你为婿,你瞧你高兴得那样子,忙慌慌地就赶着到扬州去巴结人家,说也不同我说一声,什么意思嘛,未必你同我讲了,我还会碍你的前程?”
  方文濡盯着她,渐渐大笑起来,眉如霜华,目似璇玑,“原来是为了这个,你从哪里听说的?”
  “你管我哪里听见的!”
  “好好好,我不管。”他拉着她坐到榻上去,将她揿在怀里,“我索性跟你讲清楚,那位樊大人的确是想招我为婿,我忙不迭地到扬州去见他,是因为我还没封管拜职,不好深得罪了他,只得当面去赔礼。我已经拒了他这门亲事了,我同他讲,我家中有一位未婚妻,温柔贤良、贴体端庄,不能负她。”
  “真的?”云禾巴巴眨着眼,水星朦胧,灯花旋落,“那岂不是叫人下不来台?其实……我麽也不是不叫你娶亲,早前我就说了,我给你做妾就好了啊,你娶我,恐怕是要叫人参到朝廷里去的。我只是气你不来同我讲一声,好像急不可耐地就想娶老婆一样……”
  方文濡俯下脑袋亲她水润润的唇,半年杳杳渺渺的游魂适才安回身体里,“云禾,我明白你的苦心,我不瞒你,从前我也想过,或者就叫你做一个侧室,再娶一房官宦小姐做正妻,于前程也有益些。”
  蓦然间,云禾的眼泪又滚出来,却不言语。方文濡轻笑,替她抹去眼泪,“你瞧你,分明就是个宁要玉碎不要瓦全的性子、非要委屈自己佯充大方。我原来偶尔那样想过,可自打与你分别这大半年,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,想得连这‘偶尔’也没了。只想和你在一起,就咱们两个,长相厮守。”
  涓涓的幸福聚拢来,汇成了大江大河。大喜大悲之间,云禾泪雨滂沱,灯残蜡灺,月下花楼的时节,满腹委屈便都抖散在这茫茫永夜。
  ▍作者有话说:
  沈从之扎心了~


第56章 东筵西散(八) [VIP]
  银屏浮香, 月夜溶溶,纵有千丝万缕情,尽收敛在鸳鸯帐底、湘山雨云中。
  银釭半尽, 春帐幽欢, 云禾偏着红脸, 枕在玉簟,即便是如她这样裙臣无数的艳伎, 也会有欲语还羞的时刻。稍刻却不舍弃梦郎眉眼,胳膊搭在他裸裎的胸膛翻过来痴痴瞧他。
  方文濡两手举着将她提上来半点, 拂开她额前的碎缕,倏而有感, “云娘脸边霞,一春已失半。”
  令春失半的腮上复起丹霞,脸偏在他的颈窝里,半晌遽然惊起,“哎呀,我忘了今晚上有陈本的局, 你来时我正要去的, 转头就给忘了!”方文濡眼色微落,见她穿着件紫藤色的肚兜坐起来朝外头喊, “骊珠、骊珠!”
  那骊珠打廊外听见进来,只在屏风后头站着,“姑娘,什么事情?”
  “那陈本的局我给忘了, 你快叫人去回他句话, 就说我犯了急症, 去不了了, 请他恕罪。”
  骊珠嗤笑一声儿,“还要姑娘讲?妈妈早叫朝暮代局去了。”言讫出去,仍留二人在帐中。
  小窗明月,人去复静,云禾正要安然倒下,却猛地被方文濡伸手一兜,倒在了他身下。他额上渗出细汗,紧紧盯着她,眼中有细细的血丝,勾绞出有些阴鸷的心事,“你别应客了。”
  他俯下去吻她,轻压到她香软的身体,是这副柔软的骨头滋养了他硬朗的身体,眼下,他终于有底气讲这样的话,“恩荣宴上,皇上听闻我家中贫苦,特赏了我五千银子随报喜的队伍一同送来,这两日就到。云禾,我拿银子来赎你,别再去对他们笑,我受不了。”
  隔得方寸,云禾两个眼转一转,一个指端抚着他手臂起伏的线条,“你从前再不高兴,也不会讲。”
  鸳帐浮着淡淡玫瑰香,像迷情的药。他自嘲轻笑,手背滑过她光洁的肩头与锁骨,“如今我‘小人得志’了,受不得那窝囊气。”
  她两条胳膊缠上他的脖子,抬脑袋在他唇上啄一口,“可也没有多少钱,赎我就得花三四千,剩下的,你拜了任还得各处打点,往后还要娶妻……”
  “不娶妻。”他目光坚毅地闪烁着,语调却温柔似风,“我想过了,律法摆在那里,我只能娶你为妾,但我可以终身不娶妻。云禾,就我们两个人,除去到任后要花费的银钱,你若不嫌的话,我花个一二百银子,将家里拾缀拾缀接了你去,可能场面上没那么风光,对不起。”
  这是云禾听过最美的情话了,比起那些张嘴就千金万两的奉承和承诺,她更爱这样朴实的誓言。他或许没有凤冠霞帔,可能连个像样的吹打班子都请不起,但没关系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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