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诱宦-分卷阅读53

  独有芷秋,自被陆瞻买断后,便不再迎客,每日闲散着不过是看一阵书、睡一会觉、再拈针动线、或同姐妹们说趣一阵打发光阴,倒真似个闺阁千金闲雅起来。
  这日蝶正慵莺正懒地倚在榻上翻看陆瞻带来的《太平广记》珍本,倏闻隐约有人争执,由垂花门外隐隐绰绰地传来。芷秋搁下书,朝门外喊来桃良,“是谁的客人在吵?这大下午的就不得清净。”
  桃良最是爱瞧热闹的年岁,咧开唇便旋到廊外张望,末了咯噔咯噔地急跑进来,“姑娘,我好像听见是梁相公的声音,像是要进来寻姑娘,妈妈拦着不许!”
  说话儿间,楼下已急传袁四娘口干舌燥的嗓音,“梁相公、梁相公,去不得!您听我说,我们秋丫头已经叫人包下了一年三节不迎客,您瞧您非要上去,可不是叫我为难嘛。”
  紧着是那梁羽州更发燥的声音,带着微怒,“好嘛袁妈妈,我在你这里花了那些银子,如今你竟翻脸不认人!你放心,我既不打茶会也不留堂,我不过是上去问问她,怎么我包她她不许,反叫别人包了去?!”
  “梁相公、我的好少爷嗳,不是不许您上去,这个时辰快赶上人客人过来,回头撞见,叫我如何开交?您体谅体谅,有事情麽改日再来说好吧?”
  “什么改日改日的?你少拿话填补我,我今天非得问个清楚!”
  听了半晌,芷秋捉裙绕出房去,楼槛处正望见拉拉扯扯的二人,便执扇挥一挥,“妈,您去吧,我同梁相公说。”
  那梁羽州乍见芷秋淡妆素雅,单罩件葭灰掩襟褂,烟紫交窬裙,仿佛玉炉袅袅烟,熏去了三魂。
  唇角一瘪,巴巴随芷秋进了房内,拣一把折背椅坐下,臊眉耷眼地将榻上的芷秋望一望,“我上回说要包你,你反说了那些话来堵我,怎么一扭头,就让别人包了去?”
  “桃良,给梁相公瀹茶来,要顾渚紫笋。”词讫含笑,不疾不徐地拂正裙,反问:“你这些日子忙什么呢?”
  两个慧眼如珠,清清明明地照着梁羽州,使他一霎有些抬不起头来,渐失了兴师问罪的气焰。
  芷秋心内暗笑,面上却填起恚怨,“你倒好意思来问我,打量我不知道你的事?我早就听见说了,你家里给你定了亲,定的是县衙门冯知县家的女儿,你家里这些时忙得沸反盈天,就等着迎着冯大小姐进门呢,你还想瞒我?”
  耳边玉人伤愁怨,喋喋切切地更将梁羽州说得抬不起来头。只把个眼钻到新捧来的茶盅里,“我是想一早同你说来着,谁知你倒先晓得了。”
  芷秋佯作伤感地笑,同小桃良将他指一指,“小桃良,你瞧,这就是男人,一开始说得比戏文里唱得还好听,什么‘此生非你不娶’、什么‘要把心掏给你’云云,哄得你团团转,把一颗心都给他,谁知都是靠不住的。你小姐我麽就是你的前车之鉴,你以后可要留神些,别叫这起烂心肠的骗了去。”
  讲到此节,再佐以娓娓哭腔,泪花两点,将落不落地揿着帕子蘸一蘸。
  复有桃良帮腔,指端将那梁羽州点一点,“梁公子以为我们姑娘不晓得你要娶亲的事?哼,我们姑娘早晓得了,想起从前你在这里赌咒发誓说要娶她之言便哭,一连哭了好些时日,遇见位脾气好的客人,不忍叫她伤心,这才包了姑娘叫她歇一歇,你反倒还要来问我们的罪?”
  二女巧设迷心局,玩一个“偷梁换柱”之计,直把那梁羽州稀里糊涂地就兜在里头,早没了方才的火气,只道是自己无信在先,忙掏了票子赔罪,“婚姻大事,原不是我能做主的,是我不好,我不该瞒你,你只管打我骂我,可不要生我的气。等你这一年出来,咱们还在一处好,谁都别计较。”
  不料芷秋呜咽更凶,趴在炕几上一对肩抽抽搭搭地不歇。桃良忙接了票子,嗔怨梁羽州,“梁相公快去吧,不要叫姑娘伤心了,等你办完婚事,木已成舟,我们姑娘想两天,只怕就想通了。”
  那梁羽州无功而返后,芷秋仍歪回榻上翻书。窗外黄叶昏昏,落花香粉成阵,兜来网住众多风流客。笙歌妙舞却皆与她无关,她只在镇日清闲中,想着陆瞻。
  正泛了相思意,巧撞见黎阿则领着一行人上来,人手抱着各色料子,将楼槛榻得咯噔响,引了众女来瞧。桃良忙引着人放到书案上头,二十来匹料子,有妆花罗、双面织金绒、宋锦、金玉缎、九霞缎、蜀锦……
  花色各有不一,都是现市还没有的花样子,流金躺银地叫众女争相拉扯来看。芷秋笑颜挪去黎阿则身上,塞给他现成的一张票子,“你们都是见过大世面的,我这里拿不出手,望你不要嫌弃,拿去同各位分一分。”
  黎阿则忙推拒,推了两步远,“干爹吩咐下的活计,哪敢要姑娘的赏?”
  “你瞧,劳你们成日间跑来跑去的传话传东西,还不要赏,我都不好意思了。你既然不收,就请坐下吃杯茶吧。”
  还不听吩咐,桃良已经乐呵呵地捧了茶来,“这些料子可都是新出的?还没见过那些花样子呢。”
  众女娇娇俏俏地拥挤着听他讲,“刚收上来的一批丝,现赶着做了出来,干爹吩咐每样拿两匹出来给姑娘裁衣裳。另有那蜀锦、云锦这类不是苏州府的货,是干爹叫人由宫里送来的,也叫给姑娘裁衣裳用。”
  云禾将细柳宫腰搦到芷秋边上,倚在她肩头直朝黎阿则飞着眼儿,“你们织造局的料子听说都是贡到宫里去给皇帝老爷的,不是宫里的娘娘们穿就是赏给王公贵族。这样讲起来,那我姐姐也同宫里的娘娘及那些官宦女眷们穿得一样囖?”
  “你这张嘴,”芷秋忙嗔她,又朝众女睃一眼,“什么话不要乱讲,以下犯上,叫人听见了,还要不要命?”
  黎阿则戴着个内侍官的乌纱帽,挺正了副腰板,“不妨事,姑娘放心,宫里来的那些料子,都是干爹向圣上请旨批的。姑娘先瞧,我先回去了,织造局里还有事。”
  却被芷秋叫停,“嗳、你们陆大人忙什么呢?怎么两日不见人影?”
  “噢,干爹忙着这头一批内造缎子的事儿,再有京里才往都指挥使司派下来一位佥事大人,说话就要到,督公在园中预备着接风的事情呢。”
  “既要接风,就逃不过要摆席,他叫谁的局子?”
  “干爹正说叫我问姑娘呢,姑娘瞧谁好,就写谁的局票。”
  陆瞻行事向来鬼癖,外头那些男人是与哪个倌人好便叫哪个倌人的局,偏他从未叫芷秋应酬过一回,但凡有此应酬之事,总是叫别人周旋去。
  芷秋在榻上正想呢,云禾蓦然牵裙起来,“叫我去替姐夫应酬好了,我能唱会跳,巧言善辩,必定应酬得好好的。”
  眼瞧着方文濡进京在即,云禾恨不得幻化出十二个身来捞银子,一改往日有些懒懒散散的作风,但凡客人都紧着巴结。
  可是不巧,黎阿则笑着拱手,“干爹叫云禾姑娘踏实呆着,席上有沈从之,没得生了口舌。况且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人,也不过是干爹提拔上来的,用不着费什么心。”
  “那就叫惠君吧,他们也相熟,惠君也蛮好的一个人。”柳阵婵娟里闹闹渣渣,芷秋亲自送他到廊下,有些不放心,“他这两日可有发病呀?”
  “干爹好着呢,叫姑娘放心,他明日就过来瞧姑娘。”
  佩环摇影,目送一群人出了垂花门而去。又看袁四娘捉裙而来,将众人驱散,指端将料子一匹匹地抚过,像检验个终身的成就似的,心里美得不知如何。
  屋内归寂,芷秋坐回去望着四娘一副有些发福的腰臀,“妈,回头我拿一些分给姐妹吧,也要赶着做冬日里的衣裳了,给雏鸾多做两身。”
  “好好好。”四娘满心满意满足笑一晌,又将芷秋郑重瞧一眼,“陆大人不叫你应局子,你找个人也是应当,但我想着,惠君再好,也不是咱们家的人,等婉情教导好了,还是叫她的好,正好在席上结识几个达官贵人,好点大蜡烛的。”
  珠帘高卷,秋阳渐斜,芷秋温和又懂事地应着,“妈放心,自家的姐妹我还会不想着?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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