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师弟为何那样-分卷阅读35

的风在车厢淌过,蝉鸣声,竹叶沙沙声不绝于耳,如果不是身下碌碌的车轮声,他几乎以为自己身处山林之中。
  脖子有些痒,他随意地抓了一下,山中的小蚊虫实在烦人……后背微微有汗,有些许黏腻不适,他皱了皱眉,在心里数一遍日子,父亲说三伏天过了,才会返程回长安,如今才七月末……
  不喜欢舟车劳顿,不喜欢夏天。
  少年靠着车壁,慢慢地睡着了。
  良久,书本随着晃动起伏,啪嗒一声落在了他腿上,他浑然未觉,仍是熟睡。
  妇人半阖着眼摇扇,听见了声响,睁开眼来看,见是他睡了,便小心翼翼地将书拿开,再取来两个软枕垫上,动作轻柔,生怕惊扰了少年的安眠。
  做完这些,她擦了擦额间的汗,膝行到门边,掀开门帘,朝赶车的男人轻声抱怨:“远时又睡着了……这么热的天,又整日呆在车厢里,闷出个好歹来怎么办?”
  男人肩背伟岸,他迎着风赶车,身上的青竹布袍只随意的披着,衣角在风中猎猎,露出遒劲的腰身。
  他闻言,头也不回,只笑道:“快了,太阳落山之前必能赶到,秀容稍安勿躁。”
  秀容扶着门框,风将她的衣袖吹起,她微微眯眼,仍是嗔怪:“你昨天也是这么说的!”
  男人无奈道:“我也是头一回来这须节山……”
  “头一回来,便拖家带口,童仆也不让跟着,万一寻不到路当如何?”
  男人又笑了:“你当我这么多年行军打仗是白干的吗?昨日的确该到了,只是——我想着老素毕竟不是须节宗人,还是不走正路为妙,便多绕路了一日。”
  秀容蹙眉道:“七八年未见,又不是须节山大观中的人,子诚——他到底是何人?”
  “是一个极有意思的人!旁的,你见了面自然知晓。”
  这显然就是故意卖关子了,秀容知道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吐露半个字,她只能愤愤地戳了一下男人的背。
  男人察觉了她的不悦,朗声笑道:“秀容是见我驭马辛劳,特意_0_an_0_mo调理吗,真是有劳!”
  秀容啐了他一口:“想得美呢!”说着,伸手轻推了他一把。
  男人正松着缰绳,令马匹转过前方的山路口,受了这轻飘飘的一推,一个摇晃,身子没坐住,竟直直从行驶的马车往下栽去。
  妇人惊呼一声,还未来得及有所动作,他却一个鹞子翻身,手掌支在车沿上借力,又稳稳地坐了回去,一番动作,如同杂耍表演般惊险。
  男人坐定,一甩缰绳,揶揄道:“秀容见我路途疲累,怕我犯困,还特意助我活动筋骨,活动了一番,果然舒爽多了。”
  秀容面颊微红,还沉浸在方才的惊险中,见他这副混不吝的模样,终究是没辙,恼了他两句,摔下帘子进车厢了。
  裴远时靠在摇摇晃晃的车壁上,做了个摇摇晃晃的梦。
  梦里,他还是个孩童,父亲常年在外,家中只有一个女子陪着他,日日照顾他饮食起居,待他温柔细致,但他并不同他亲近。
  女子特意从集市上买回来一个摩合罗,泥胎塑的身,彩漆绘的眼鼻嘴,憨态可掬,十分精巧。
  精巧的摩合罗被递到他面前,一同送上的还有女子温柔而带着希冀的眼神,她忐忑地问他喜不喜欢。
  喜欢吗?他看着磨合罗红扑扑的笑脸,自然是喜欢的,也知道她想哄他开心,但他终究什么也没说,也没道谢,拿过来便转身走了。
  他的确是喜欢,日日把玩,以至于一不小心碰到地上,摔了个粉碎。
  她闻声过来,急切地问询他可有受伤,他低头不语,只看向那一地碎片。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,发现了她精心挑选的玩具的残骸,她仍是安抚他,说玩具坏了无妨,再买个就是了……
  “我不要这个,”男孩说,“我不喜欢这个,是我故意摔的,你以后不要给我买。”
  他抬起眼直视她,发现永远带着温柔笑意的眼睛覆上一层心碎的冷霜,也就是一瞬间的事。
  他敏锐地察觉了这个瞬间,她会生气吗?会不会终于忍受不了他的任性,他甚至有些期待,一直如此温和耐心的她在失望之下,会对他有什么样的惩罚?
  那双眼睛很快重新微笑起来,她轻快地说:“不喜欢吗?那姨母下次带你去西市,让你自己挑好不好?西市很大很大,卖好多新奇的东西,花上一天也逛不完……”
  裴远时醒来的时候,车窗外的光线已经暗淡了下来,太阳似乎快落山了。车停着,车厢内没有旁的人,他仍沉浸在梦中粘稠的情绪中,不愿意动弹。
  这是一种有些疑惑,有些内疚与哀伤、又有些不甘的复杂情绪,它们充盈在少年的心中,让他长长叹了一口气。
  车又动了,他隐隐听见车头说话交谈的声音,原来那两人在一同驾车。他动了动酸疼的脖子,复又拿起先前那本游记,借着稀薄天光,随意浏览翻阅了起来。
  又过了大概一刻钟,其间姨母进来跟他交谈了几句,直到天彻底暗下来,车窗外进来的风甚至有些凉意,马车才吱嘎一声停下了。
  到了吗?他正要起身,忽得听见头顶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女声:
  “老裴,怎得这般缓慢?昨儿就该到了,莫不是在山上鬼打墙了罢!”
  声音……怎么会在头顶上传来?裴远时仰头,只能看见刻了缠枝纹的车顶,那人必定是不知何时跳到了车厢顶上来的,不过咫尺,自己竟然从始至终没有发觉,这动作不知有多轻巧……
  思忖间,他听见父亲朗声大笑:“笑话!哪个不长眼的鬼敢截我裴信的胡,不是我说——有你素灵真人坐镇须节山,竟有妖鬼敢来行剪径之事,传出去,是不是有损你道名?”
  车厢微微晃动,那人似乎是从上面飞身而下,站在了马车旁:“也许是十天前知道你要来,平日藏匿起来的精怪都倾巢出动了罢,天下谁人不知裴大将军战功赫赫,用兵如神,是那勾陈大帝转世。穷乡僻壤的都没见过世面,想前来膜拜参见则个!”
  “你可别臊我了!什么勾陈紫微的……闲话少扯,这是你嫂子秀容。秀容,这便是我相交多年的灵素真人,你唤她老素便成。”
  “平日里时常听子诚谈起真人,如今一见,果然是仙风道骨……”
  “见过嫂子,嚯,我在山中多年,竟不知如今的娘子都生这么好看了么……”
  裴远时掀开帘子,看见车边上正交谈的三人,那个随意披着道袍,身量颇高,头上乱糟糟地挽着个混元髻,正不住地摸着姨母的手的女观……应当就是邀请父亲此行的友人了吧,似乎叫,灵素真人?
  裴远时无法把这个仙气飘飘的道号,同眼前这个潦草,甚至带着些许猥琐的女子联系在一起。
  他打量着道人,道人也发现了他:“哟,这是——小裴?”
  裴远时从车里钻出来,下到地面向她行了个礼,父亲在旁边笑道:“正是犬子,名是远时,今年已经满过十岁了。”
  “不错,不错,”灵素真人笑着点点他,“比你老子俊俏上许多倍。”
  “去你的!”父亲推了她一把,“酒菜可准备齐活了?今晚定叫你这个臭道士醉到找不着北!”
  “我长住这,找不着北又何妨,倒是你要是找不着北,到时候归家就成问题了……”
  跟裴远时预想的不同,灵素真人看上去邋遢随意,不着边际,但她所住的道观倒是十分精致气派,并非他所想的草舍茅屋之类。
  虽正值夜晚,看得并不真切,但青石的地砖,雕花的屋檐,铺了纱的窗扉,这处小观虽占地不广,但细节处处透着讲究,就算放在长安,也是丝毫不逊色的。
  晚上吃的也相当不错,一桌俱是山野好味,都十分能入口,其中一道烤兔子尤其有滋味,鲜香爽口,他连接吃了好几筷。
  父亲要同老友饮酒谈天,姨母亦相陪,他百无聊赖,说困乏,自行回屋子歇下了。
  竟然还能单独分到一间屋子,不用同父亲一处挤……他坐在椅子上,面前是一张宽阔的木桌,桌子显然是经常被使用的,有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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