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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平则鸣-分卷阅读37

同三娘说好,要和三娘子,痛痛快快地,吃一顿这拨霞供。只是现如今,我这肚子里,多了个小兔崽子,便也不能胡乱吃喝了。这一盘兔肉,三娘只管全吃了去罢,一来,这东西乃是寒凉之物,二来,我听人家说,若是有孕在身之时吃了兔肉,肚子里的孩子,也会长出三瓣嘴儿来。”
  吃兔肉生兔唇这话,分明就是愚昧之语,但是这徐三娘,自然不会没眼力见地去出言纠正。她连忙搁筷,立起身来,拱拳贺喜道:“恭喜恭喜,敬贺敬贺,天官赐福,明珠入掌,这可真是喜事一桩!如此一来,阿芝姐便不是儿女双全,而是儿女三全,甚至四全五全无尽全了!子子孙孙,瓜瓞绵绵,门庭增辉,玉树芝兰。”
  王瑞芝低头一笑,又缓缓说道:“你这丫头,惯会哄人,你家阿母怀你的时候,也不知吃了多少甜食,才能生出你这一张抹了蜜的嘴。”
  她把着眼儿,细细打量着那徐三娘,随即笑容稍敛,叹了一声,又道:“我自打身怀六甲之后,这精神头儿,便远不如从前。年轻的时候,便是有孕在身,也能在衙门整整站上一个时辰,说得口干舌燥,不胜不休,现如今我年过而立,又因前两次坐月子没坐好,落下一身病,便是不怀孩子,也是无力苦撑。”
  徐挽澜抿唇道:“为母不易,为母则刚。阿芝姐的难处,也令我心有戚戚。”
  她前世死于难产,临死之前,完全被绝望与痛苦所浸没,她当然清楚,这怀孕产子,是多么辛苦难捱的一个过程。
  王瑞芝垂眸道:“我先前说要转手案子给你,我知道你这心里头,自然是犯起了嘀咕,想着这同行是冤家,我又如何会心甘情愿,将这好事相让于人?只是我身怀六甲,纵是有心,却是无力,不得不将手头的官司都分让出去。我也不止找了你,那甚么秦娇娥,还有秦娇娥她姐,秦娇蕊,以及其他讼师娘子,我都给她们分了官司,故而你毋需多疑。”
  稍稍一顿,她又缓缓一笑,道:“我找的这几人,都没甚么多余的话儿,直接就将官司接了。只那秦娇娥,整个人恹恹缩缩,萎靡不振,说起话来,前言不搭后语,见她如此,我也不敢把官司给她,只劝了她几句,便辞别而去。”
  她这话说到这里,分明是将徐挽澜给逼到了死胡同——别人都爽快接了,只秦娇娥一个,不接也说得过去,那她徐三娘,便也不好出言推辞了。
  徐挽澜持起筷子,涮了块兔肉,蘸了蘸酱,送入口中,并不抬头看那阿芝姐,只缓缓笑道:“阿芝姐不妨先说说那案子,到底是何等情状,也好让我在心里估算一番,我到底能有几分胜算。我现如今是初出茅庐,乳臭未干,而这讼师行当,我也不过才干了几年,断不敢螳臂当车,蜉蝣撼树,瞎逞能耐。阿芝姐与我交情深,该也是明白我的。”
  王瑞芝稍稍一顿,笑了笑,又温声道:“这桩案子,确也有些难处,但是三娘也是明白人,这哪一场官司,又能随随便便就赢呢?我想让你接的这官司呢,牵扯了两家人,一边是太常卿府上,另一边,则是咱寿春首富,姓岳的那一家。”
  这所谓的太常卿,其实并不是当朝的太常卿,而是一个做过正四品太常卿的老妇人。这妇人姓袁,六十多岁,寿春本地人,早年间金榜题名,学而优则仕,本想着能走出一条青云大道,可谁知却被派去做了那祭祀小官,最后能混成正四品的祭祀“大”官,已然是费了不少心力了。
  这袁老夫人,为官之路算不得多顺利,可她已然是寿春县这百十来年里,最有出息,官阶最高的娘子了。因而这袁老夫人辞官还乡,回了寿春之后,县里众人都想着能攀高结贵,谄谀取容,反倒是令这官场不得意的袁氏,自此如鱼得水,富贵发达起来了。
  而那户首富岳氏,当家的那岳大娘,徐挽澜也是打过照面的。先前有一回,她去魏大娘那里吃酒席,也曾与这岳大娘寒暄过两句,那妇人生得方脸,身材矮小,肤色稍深,看起来很不打眼,若非知道她的来头,实在瞧不出她有这番能耐。
  徐挽澜一听这两户人家,无奈一笑,立时便知道这案子到底难在何处了。王瑞芝所说的这两户人家,一个是富贵商贾,一个是宦达门第,来头都不小,在这寿春县城里,俱都是有权有势,有头有脸的大人物。这讼师的,偏帮了其中一家,必然要得罪另外一家。
  这阿芝姐怀孕是真,无力打官司是真,但她不想打这场棘手官司,急着要转手于人,多半也是实打实的真。而那秦娇娥,绝不是输了几场就颓丧成这样的人,十之有八/九,也是不想接这烫手山芋,这才扮出那副委靡困顿的模样,找了由头,推诿过去。
  徐挽澜一听这阿芝姐说罢,也只笑了一下,又夹起菜,扬眉道:“阿芝姐别光顾着说,我知你身子不适,但也绝不能滴米不进,该吃还是得吃。过饱伤胃,过饥则伤肠。这四性五味,一个都少不得,阿芝姐便是心有忧思,也该为我这外甥女着想着想。”
  王瑞芝叹了口气,道:“三娘子,你知冷知热,惯是个疼人儿的。只是我忧心如焚,自然是茶饭不思,且让我先同你,讲讲这前因后果罢。”
  徐挽澜无奈至极,只得听她细细道来。却原来这太常卿袁氏,与那首富岳氏,本是亲家,可谁知那岳家姑娘娶了袁氏儿郎后,却是迟迟不肯与他圆房,甚至还与他分房而眠。那袁氏儿郎独守空闺,做了活鳏夫,自是哭哭啼啼,怨怨哀哀。他心有不甘,便趁夜偷窥,不曾想却撞见了一桩丑事——那岳家姑娘,夜间竟与身边婢子同榻而眠,鸾颠凤倒,磨起了豆腐来!
  依照那开国女帝定下的律法,像这种同性相恋之事,若是为人所揭穿,被抓了真凭实据,那便是死路一条,无可通融。因而这袁氏郎君,一怒之下,便将自家娘子告上了衙门,非要将她逼到绝路不可。如此一来,这亲家成了冤家,故旧成了仇雠,一桩喜事,反被闹到公堂之上。
  王瑞芝说罢之后,又抬了抬眼儿,缓缓说道:“我老实跟你说罢,这案子,这岳大娘,确实是先来找的我。后来你在县衙连胜三局,好不威风,这岳大娘,便生了心思,只是又不好直说。可再接着,我便有喜在身,这官司,自然是打不得了。岳大娘知我同你交情好,便托了我来当说客。你呢,若是接了这官司,或许便得罪了太常卿,若是不接,便是得罪了岳家。你啊,早就是骑虎难下,下也下不成了。”
  这一番话,说得徐挽澜心上一紧,兀自叹道:她这可真是“人在家中坐,祸从天上落”,她这招谁惹谁了,竟没来由地得罪了一连串的人。
  这岳大娘先找的阿芝姐,后来又想换讼师,被这王瑞芝瞧了出来。如此一来,阿芝姐心里定然不好受,她可以说是得罪了这王瑞芝。
  而便如阿芝姐所说,若是岳大娘想请她打官司,那肯定有的是法子,足以逼得她接下这烫手山芋——阿芝姐当说客不成,便可请魏大娘;魏大娘的面子也敢拂,说不定她连崔知县都能请得。这下可好了,就如崔钿那张乌鸦嘴所说,她是硬着头皮充好汉,不能上也得上了。
  她蓦地一叹,饮了口茶,心上一横,又想道:正所谓木秀于林,风必摧之,风头出的太大,迟早要惹了麻烦上身。现如今麻烦已经来了,逃避也是无路,倒不如用心应对。
  徐挽澜思及此处,不由一笑,道:“还请阿芝姐代我给那岳大娘送个信儿罢,待她得了空,我便去找她那女儿问问案情。我尚还不敢打包票,更不敢拍着胸脯胡乱吹嘘,但我若是能帮,我一定帮,我若是能有三分胜算,我便将它翻作七成。”
  见她答应下来,这王瑞芝自是心上稍缓,高兴起来,连连给她夹了几筷子肉,这便令婢子前去岳府报信。待这一顿拨霞供吃罢之后,徐挽澜坐于堂中,闲闲饮茶,只等着那婢子送信回来,好与那岳大娘敲定会面的时辰。可谁知那婢子回来后却道:
  “说来也巧,奴到了那岳府,正撞上岳大娘将要驾车出门。那岳大娘说了,她要同魏大娘等,去那邻县谈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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