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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平则鸣-分卷阅读4

也算有几分用心,徐挽澜回过神来,连忙将盛着人参燕窝的提盒双手捧着,呈了出来。
  她正要开口送礼,却被罗五娘再次打断。那罗五娘瞥了眼她的提盒,便抢声道:
  “徐三娘,咱们明人不说暗话。你心里头如何思量,我自是一清二楚。你必是在想,这老妇人何许人也,模样不讨喜,说话也不讨喜。若非是李知县临行之前,数番遵嘱,你又何需来我这小破院子里,吃这一文不值的茶酒点心,学那百无一用的经史子集?”
  徐挽澜不慌不忙,笑了一下,朗声道:“五娘这话便不对了。白吃白喝的事情,哪个不乐意?哪个不喜欢?况且我是个十足的小人,向来吃肥丢瘦,专占人家便宜,能来蹭顿茶酒点心,我高兴得很,哪个能拦得住我?”
  言及此处,徐挽澜挽起袖子,伸出手来,捻起一块点心,放入口中,大嚼特嚼起来。她一面嚼着,一面不动声色地,观察着罗五娘的表情。
  她这话说得取巧,罗五娘却不为所动,只轻轻摇晃着手中小盏,面色冷峻,一言不发。徐挽澜端详着她的五官及皮肤,暗自一叹,想道:似这般强硬人物,坚决维护女尊男卑的制度,大抵可以被称之为“护宪派”。这些女人不屑梳妆打扮,平时自然也不好保养,这罗五娘才不过四五十岁,便已经显足老态,实是可惜。
  罗五娘目光锐利,直直地盯着徐挽澜,半晌才道:“李知县去任已近半月,你方才登门造访。你手中所提,并非束脩六礼,可见也没有那份诚心敬意。再瞧你这副打扮,擦脂抹粉,描眉画眼,显而易见,与我也并非同道中人。你我今日一见,你为的是应付差事,我为的是偿还人情。酒饮尽后,你便速速离去罢。”
  这等赶客之话,虽说是极不客气,可却正中徐挽澜的下怀。她不急不恼,两手捧杯,毕恭毕敬地敬了杯酒,这便提着人参燕窝,请辞而去。
  出了门后,徐挽澜长舒了一口气,稍稍一想,暗忖道:罗五娘虽说的是官话,可到底是带着些开封口音。她还与李知县有交情,多半也是京都名门出身的贵女。这般厉害人物,如何沦落到这天高日远的寿春县来了呢?
  再看她那小院子,说好听点儿,可以叫做“居不重席,室不崇坛”,节俭到了极点,说难听点儿,这不就是寒酸么。这位罗五娘,到底什么来历?
  徐挽澜百思不得其解,干脆将此抛之脑后,踏着自在逍遥步,循着芬芳馥郁香,优哉游哉,往那杏花巷的花市走去。
  花市上香烟缭绕,花影缤纷,大大小小的卖花摊子,足足有数十之多。除了卖花摊子之外,亦有不少摊点,卖的是与花有关的吃食,诸如花糕、牡丹饼、莲实汤等,不胜枚举。有些摊点前面或摆着木牌,或挂着布幅,写着“香饮子”三字,这便是卖饮料的了。
  徐挽澜步行观花,亦觉得有些口渴,便找了个卖“香饮子”的摊点坐了下来,要了一碗竹叶熟水。所谓熟水,到好似是现代的广式凉茶。这种汤饮所用的原料,乃是一种十分特殊的竹子,竹叶比一般竹子要大上许多,枝茎则要纤细不少,煎做茶汤,极其香美。
  徐挽澜细品茶香,歇息之时,不经意间瞥见对面有个小小花摊,放眼看去,专卖红莲风荷。徐挽澜忆起守贞的叮嘱,连忙将熟水饮尽,走了上去。徐挽澜双手负后,走近了一瞧,发觉这摊子虽小,品种却很是齐全,并蒂莲、品字莲、千瓣莲,一应俱全。
  她正细细端详,暗中比较之时,忽地听到一个男声在耳畔响起。那声音如敲冰戛玉,实在是悦耳清心。徐挽澜向来对声音最为敏感,此时听到如此好听的一个男声,不由得微微一怔,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,忙不迭循声望去。这一望,令徐挽澜不由得心上微漾。
  依照时下女子的审美,男人需得肤白貌美,身娇体软,身高最好不要超过一米七五,身形愈是纤瘦,便愈是美丽。眼前说话这郎君,自然是不合乎这一标准的。他虽然面带薄纱,但也能看出相貌之清俊,皮肤之玉雪,只是他这身高,足足有一米八上下,单凭这一条,便绝不可能是大众所认可的“美人”了。
  虽说大众不认可,徐挽澜却很是认可。她细细打量着这郎君,见他凝脂点漆,皎如日星,额上还点了朵莲花形状的描金花钿,实是有些移不开眼。
  那阿郎正是这摊子上的卖花郎。小哥儿原本正絮絮说着莲花之事,忽见徐挽澜不停地往自己脸上瞧,不由一笑,朗声问道:“娘子这是在瞧什么?可是儿脸上有什么古怪?”
  徐挽澜的心性早已不是少女,多年讼师生涯也铸就了她极厚的脸皮,纵然是被瞧出来了,戳穿了,也绝对不会费心遮掩,更不会脸红羞赧。她只笑了笑,将视线移向摊子摆着的数株莲花,一面细心挑选着,一面平声答道:
  “无他。人皆爱美,心性使然。常言道,天下良辰、美景、赏心、乐事,四者难并。如今四者并了,自然让人乐而忘死,乐而忘忧,乐而忘归。如有冒犯,还请阿郎莫要加之怪罪。”
  卖花阿郎脾气倒好,只低低一笑,随即便温声道:“品类不同,价钱有别。并蒂莲成双作对,四面莲四喜临门,均是吉庆之兆,卖得最好。娘子若是有意,儿也不会漫天叫价,全按着大行大市来,一两银子便得一株。”
  作者有话要说:  这文确实比较慢热,慢热也是为了合理。女主上辈子辛苦努力,没得着什么好结果,重活一次,自然也不太想涉足太复杂、太辛苦的领域,只想过过小日子,享受人生。想让她重新燃起斗志、下定决心来改变时代,需要一个转变的过程。
  有姑娘说五十多年会有这么深刻的改变吗~有兴趣的可以看看□□政变前的70年代的伊朗,再和今天的伊朗对比一下。
  感谢鱿鱿鱿的地雷~


第5章 梦回犹听卖花声(一)
  梦回犹听卖花声(一)
  穿越五年有余,徐挽澜靠着自身的不懈努力,现如今也算是寿春县的白领阶级,接一个案子也能得大几十两。这一两银子,对于徐三娘来说,实在算不得数。她当即解了荷囊,掏了碎银出来,平声道:“便劳烦阿郎,为我挑一株四面莲罢。古人道是一喜长年,二喜丰年,三喜清闲,四喜安康,也算是讨个吉利。”
  卖花阿郎张开手心,接过钱来。他轻轻掂了掂银子,随即便将这一两银子收入钱袋之中。系好钱袋之后,这卖花郎君弯下身来,左右比较,仔细挑选,终是挑了一株犹带甘露的娇嫩莲花出来。
  他淡淡地笑着,将这四面莲递与徐挽澜手中,温声道:“娘子出口成章,博学多识,教儿十分佩服。这株四面莲,娘子小心收好,日后若是还需买花,只管再来找儿便是。”
  徐挽澜接过这株粉莲,眼儿一扫,再一抬头,定睛瞧着摊子角落处的一株莲花,又出言道:“那株并蒂莲瞧着颜色甚好,为何反倒摆在角落里了?”
  卖花郎闻言,微微挽袖,将那株莲花拾了起来。他眼睑低垂,声音放低,甚是可惜地道:“家中有一小妹,不过十一二岁。儿晨起出门之时,她一时不慎,将这株并蒂莲给拆散了开来。卖是卖不出去了,着实可惜。”
  徐挽澜看着那株并蒂莲花,原本相连而生的两朵花蒂,被人生生折断了开来,那粉白莲瓣上还有揉捻搓弄的痕迹,这哪里能说是“一时不慎”?这分明是“故意为之”。
  她心知肚明,这郎君能在花市卖花,必是贱籍出身。这些莲花,必不是他家中所种,要么他是被人雇来卖花的,要么便是从花农手里进来的花。若是前者,他便要向雇主赔花,若是后者,那便是他亏了本。
  这时代重女轻男成风,贱籍人家生来就是为奴作婢的,往往更是无比现实。毁了莲花的人即便是他家小妹,最终受罚挨骂的人,定然也是这卖花郎君。
  徐挽澜缓缓伸手,摸了摸那莲瓣,随即道:“我再给你一两,便将这花儿卖与我罢。”
  卖花郎微微一怔,连忙推拒道:“不可不可。这莲花已是残损之物,儿岂能拿这骗你的钱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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